风雨一肩挑
柑橘生意没得说。</p>
三分钱一斤的乡下柑橘，让卫东直接“代替”罐头厂付钱收购。</p>
五吨级的东风大卡车，一车就是一万斤，才三百块货款！</p>
公社大队农家们也不会偷奸耍滑，尽量把最好的挑出来，自己往车上搬。</p>
带来的搬运工都成了监工，负责称重搬运检查品质。</p>
浩浩荡荡的七辆车同时装车，有一半都是路边的果林，老人小孩小媳妇全都上阵一起采摘现送上车。</p>
这就是七万斤了。</p>
很多人哪怕能想到这个生意，这会儿也很难拿出两千多垫款付费。</p>
尤启立他们采用的都是找银行贷款方式操作，不然就得供需双方见面，再不就得欺负农家这边等交付了再给钱。</p>
让卫东却觉得老子跑一趟钛锭就二十倍这点钱，就算有差池也能承受，大不了搬到江州去卖！</p>
资金“雄厚”，能承受起生意里的差错，做起来自然简单粗暴。</p>
所以装好一车就给一车的现金，到处都欢声雷动。</p>
还有小媳妇来给他们倒水喝茶呢。</p>
让卫东给每位司机丢包山城烟，公社大队领导也给塞包烟。</p>
大家轰隆隆的开车回市郊罐头厂。</p>
董雪盈已经抱着孩子等在厂门口催促做好准备，连夜交付收款。</p>
合同约定的七分钱一斤。</p>
四千九百块现金财务科已经准备好，董雪盈开贸易行的收据，但钱都给让卫东拿着。</p>
这家伙出门转手给各位司机每人三十，搬运工十块，全都乐得不行！</p>
这是他们工作十天的收入了！</p>
更别提码头上还累得多。</p>
还有一百八要上交运输公司，他们还能拿工分呢。</p>
连说明天继续搬。</p>
明天我们争取跑两个乡，跑两趟！</p>
工作积极性从来都没有这么高！</p>
董雪盈抱着孩子坐在铺了被褥的副驾双人座，忍不住开心得跺脚：“好厉害！他们都好听你的指挥，以前我们找运输工具好难。”</p>
含泪怒赚两千三百多的让卫东纳闷：“罐头厂怎么不自己去收？”</p>
董雪盈都要想一会儿：“到哪里收？采购到处出差找，还要吃钱，厂里只有一辆货车，运输公司派单排不过来的，要从商业局转运输公司排队，老尤说其实他们自己收成本很高，质量也差。”</p>
让卫东也不抠门：“钱在你前面的工具箱里，你拿一千去吧，就算我们合伙做的。”</p>
再次证明了踩着大神的尾巴赚钱有多爽！</p>
董雪盈吃惊下，连忙摆手：“我拿工资，贸易行给我八十块的工资，很高了！”</p>
让卫东不劝：“这一千给你还是给公司，自己拿主意，你承担这几个月的风险，吃的苦，都应该算成钱，不要被忽悠了给资本家当牛马。”</p>
售货员更吃惊的看他：“谁？老尤？他不是资本家，这是为人民排忧解难的农工商协作！”</p>
一听就是教材背得不错，税务大院出来的老保安不上当：“哈哈哈，他再怎么掩饰，都改变不了这个法人就是资本家的根本关系，吃饭没，我饿了。”</p>
主要是看见路边有饭馆还开着门。</p>
董雪盈节俭：“我做好饭了热在灶上，有你喜欢吃的腊肉，阿姨上次给我的。”</p>
好吧，绕到老街那头停车，靠近码头就能躲避施老太。</p>
让卫东是这么给自己解释的。</p>
可走进那晚间分外昏暗的老房，看见立刻在灶台边开始忙碌的小少妇背影。</p>
接过孩子的让卫东忽然发现，这不是他无数次梦寐以求的场景吗。</p>
仅次于梦见在村口打篮球的瞬间，就是有这么个家。</p>
老婆孩子热灶头。</p>
他应该算是第一批留守儿童，爹妈出去打工靠老人带大，出事以后躲在税务大院不敢面对吃苦的父母。</p>
六十年里其实都比较孤独。</p>
自己都没发现如此希冀这种温暖。</p>
低头看见睁大乌溜溜黑眼珠子的小娃，让卫东终于询问：“你……带着孩子这样辛苦吗？”</p>
董雪盈已经把饭菜端过来，苦笑下：“当然辛苦，可只要看见小蝶的样子，吃再多苦也值得。”</p>
让卫东这才察觉：“是个女儿？”</p>
董雪盈给他挟腊肉：“嗯，八个月了，希望以后好好读书，考上大学，就像施老师那样做个有学问有前途的人。”</p>
让卫东顿时嗤笑：“她有个屁的学问前途，还不是爹妈长辈底子好，哪怕读书是坨屎，也能回来当老师，然后什么家务都不会，就是个混子！”</p>
董雪盈飞快看他眼又挪开：“已经……这么熟悉了？”</p>
让卫东哈哈笑：“不用熟悉，你看她那十指不沾阳春水，还有早上打扮那样儿就知道不干活儿的。”</p>
董雪盈又挟菜过来：“她……这是要跟你谈对象？”</p>
让卫东也不隐瞒：“她倒是鬼迷日眼的异想天开，你是没看见她妈骂我泥脚杆想攀附她家的那场面，骂我两回了，我很记仇的。”</p>
小少妇吃惊得筷子都停在唇边：“怎，怎么会这样？”</p>
让卫东都懂：“我是个农村娃，他们就天然瞧不起，又没正经工作，那更加倍瞧不起，再说他们把自家看得多高贵啊，这么高贵的血统怎么能被我沾染呢，光是想想都觉得我恶心难受，所以根子还是城里的瞧不起我们农村人。”</p>